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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別了米蘭,Livia與我前往了人潮比海浪還洶湧的水都威尼斯,那是眾多觀光客會前往朝聖的浪漫之地,但很可惜,不怎麼是我的。(...可能我先天上就對人潮凶猛這件事有接受不能症狀吧,囧。)

  幾天後,我們來到了翡冷翠,見到了Livia的舊時同學Giovanna,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她們成為最稱職的地陪,帶我們去領略了觀光客看不見的翡冷翠風光。我終於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在那些共同遊覽的回憶中,有某一個是我個人的特別珍藏。

  正如跟所有朋友初見時必有的寒喧一樣,Giovanna問了我與Livia一樣的問題。

  「ㄟ…妳怎麼會想一起來義大利玩啊?」

  「喔,我本來是唸物理的,不過目前在研究所做溫度計歷史方面的研究題目,想來這邊的科學歷史博物館看一下裡面收藏的早期溫度計真品。」

  「喔,那伽利略跟溫度計有沒有關係啊?」

  「嗯,據說他應該是最早發明溫度計的人喔。」

  「那妳會想去看一下伽利略住過的地方嗎?」

  驚!當然想啊!!!不為別的,光是為了自己是唸物理的,要是科學家會拜自己的文昌帝君的話,伽利略早就不知道有幾座廟了。

  「可以嗎?可以嗎?我想去。」

  「ok啊,它就在附近的一個丘陵上,我們去完之後,還可以順便去米開朗基羅廣場,那邊可以俯瞰整個翡冷翠的景色。」

  跟著Giovana走在起伏的路上,我開始想著我所認識的伽利略。

   ※   ※   ※  

  第一次聽到伽利略的名字,說實在地,我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因為他太有名。總覺得我應該在小時候都早已如雷貫耳。

  但我對此毫無記憶。

  真正讓我對這名字有了確切印象的開端是,我在國中的理化課本上認識了他。

  「慣性定律:物體不受外力,或所受外力為零時,靜者恆靜,動者恆作等速度運動。」

  必須牢記的短短幾行字,枯燥地說出了我們彼此間的不情願。我還是不認識他,不認識他的本質,不認識他所經歷的一切。

  在接下來的數年間,我很少有機會在我自己的科學學習路上再頻繁地聽見他的名字,儘管大部份的人都知道他對科學的貢獻很重要,但走在那條追尋考試題目與答案的過程上,他的名字、他的經歷、他的冤屈,那些事的重要性似乎仍比不上一道公式,因為出題機率太低。

  伽利略像是活躍於社會中非常有名的科學父執輩,大眾平時與他的距離好像都比我跟他還要親近一點;但他的背後,所有人似乎都是霧裡看花。這些情況,或許在他做大壽的那一年,會好一點。盡責的記者會把那些名人軼事再翻一遍;但就只是再翻一遍,每50 年大壽的內容大約都相同。

  我開始真正想認識伽利略是什麼時候呢?大約是我論文題目決定的時候吧!

  「既然妳要做溫度相關的科學史研究,妳知道溫度計最早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嗎?」我的老師這麼問著我。

  「大概是科學革命,與伽利略同時期的那年代吧!」毫無根據,但我的直覺這樣回答我。

  「妳應該要先搞清楚這些基本的東西喔!!!」老師淡淡地說著。

  之後的情形,大概是我戒慎恐懼地進到物理系圖,然後把其中所有的伽利略傳記,還有溫度計相關的眾多歷史書籍借出來,慢慢地啃。

  我開始再次復習一些我早已耳熟能詳的事,他發現了慣性定理;傳說的比薩斜塔實驗可能依舊只是傳說;他改良了反射式的望遠鏡,發現了太陽的黑子、月亮的坑洞、金星的盈虧、木星的衛星。

  知道了一些我原先不知道的小事:因為伽利略不斷地比一般人更接近天空,教會開始有所微辭,他也被迫做出了順應宗教的聲明。將近代溫度計歸功於伽利略的Sagredo是他朋友,在伽利略的新科學對話錄中出現過,從他口中說出了伽利略的思想。

  我開始可以從書中及史料的斷簡殘篇中慢慢地進入伽利略的時空,開始慢慢地感受他曾活過的那個世界。

   ※   ※   ※  

  「到了喔。」Giovanna的聲音喚回了我耽溺於自我世界的心思。

  「據說,他在這裡住了三年。當時好像是為了教書才來這生活吧。」Giovanna跟我解說著。

  在歐洲的土地上,有許多著名的古人,都如同伽利略之家的場景,他們所居住過的地方都被保留了下來,門上有時不是掛著肖象,就是貼了牌子,讓後人或是愛湊熱鬧的觀光客得以瞻仰,有了弔念的空間。我發揮搞笑的精神,但再真心不過地虔誠半跪下來;雖然身處不同年代,但這大約是我在空間的座標上最接近這位科學老祖宗的一次。儘管自知這種朝聖的舉動一點都不科學,但卻可以讓徬徨莫名踏上前人路的後人,無依的心靈稍稍得到安頓。

  下山之後我們又上山。在陌生的路上想著:這邊的景色有多少是老祖宗看見過的,而我來不及見到?有多少是後人所建造的榮景,何其有幸我遇見過,老祖宗想看卻再也趕不上了?途中的那家百年老酒店,是否同樣地灌醉過我們,各自地迷醉在自己的志向中?走在相同的山坡路,他會不會跟著我下山,在迷惘勞累時,拍拍我肩膀,告訴我:

  「年輕人,路還長著呢!妳走著吧!我早就得歇了。」。

  來到另一邊丘陵上的米開蘭基羅廣場,望著山旁的托斯卡尼景色,我的心境驀然一片清朗,儘管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時而大雨滂沱。

                             ~初稿寫於2009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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