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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著當地人,又離開了當地人。

  漫步在流光似水的想像中,走入了地下室的無人展場,那裡正展出一個特展「La Linea del Sole (太陽的射線)」 。

  幻燈機的光線從天花板灑下,一部份落在我身上,剩下的那些就映上了牆。一幕幕、一幕幕,流轉著當地建築物的情景:陽光進入它們自身,在還不知道電為何物的年代,就為身處其中的人們帶來最自然的光明。

  我為此感到贊歎;因為在那年代,近代科學之路甚至都尚未成形。光學理論,被奉為圭臬的科學基石之一,仔細去算算它走來的日子,至今也是三、四百年。

   ※   ※   ※  

  光的直進、光的屈折、光的干涉,這些種種現象可以寫成一個個定理,可以寫下一首首詩篇,甚而紀錄下了一頁頁象牙塔內的鬥爭史,儘管人們對此並不需要熟悉。

  十七世紀中期,牛頓的光微粒說、惠更斯的波動說,因為他們對在折射現象中,水中光速快慢的結果推論不同,兩方學派的學者廝殺了百來年,由於牛頓在學界的聲望與權勢,光微粒說一直佔著勝場。

  到了十九世紀時,戰勢有了轉機。1801年,英國科學家楊氏(Thomas Young , 1773-1829) 發現光的干涉現象;1819年,法國物理學家菲涅耳(Augustin-Jean Fresnel,1788~1827)建立波動說的數學理論,設計出產生干涉光的方法,演示了光產生繞射現象的實驗;法國科學家菲佐(Fizeau , 1819-1896)於1851年,與傅科(Foucault , 1819-1868) 於1862年分別測得水中之光速,確定光在介質中的速度比真空中慢。這些種種現象、理論、實驗的出現,使得科學家們紛紛靠攏了波動說,因為用它在解釋這些現象,會比較容易一些。這也為漫長的光學論爭,帶來了些許的平和。

  和平的日子沒有停歇多久,十九世紀末的黑體輻射實驗又為光的波動說帶來了黑暗。二十世紀初,普朗克的量子論、愛因斯坦的光子說、德布洛伊的波粒雙重性,都是物理學家在曖昧不明的朦朧自然下,摸索著光的本質,然後言說的理論。

  光的名字、光的本質,在科學界爭論了數百年,並且可能會再繼續爭論下去。在21世紀的今天,光芒織就的神秘面紗是一個永恆的謎題,散發魔力吸引著科學家在真理的戰場上互相廝殺,只為了證實自己有揭開它的能力。

   ※   ※   ※  

  那段論爭看似很長,但又不足以長到能去干涉義大利的古老建築,畢竟那些古老建築的實際年齡都比光學論爭的那些過去還要再老上一些些。

  無論何時何地,人們總在生活,總會累積出生活的智慧,去供應當時需要。人們對光的認識歷程本就有這種早慧的需求;人們一睜開眼睛,必須看到光明才能視物。累積了漫長歲月的摸索,人們不斷地在認知上翻了幾番;顛覆了一次又一次,也忘記了一次又一次,曾有人走過的路,做過的嘗試;忘記了事情發生的本來順序。

  忘記了在科學還沒出生時,人們也能從自然中學到道理。陽光的角度帶他們認識時間的流逝;陽光的角度帶他們認識影子的形象;陽光的角度帶著他們,在建築物之中,編織出莊嚴的光采與明暗。

  在離開翡冷翠之後,我來到梵帝崗聖彼得大教堂聖臺前的長廊。那是個神奇的步道,陽光從天上的窗戶射進,散下四方,散開的角度彷彿聖光普照。然而,沒有人能持續地走在那條道路上,因為光芒閃耀地讓人睜不開眼。

但有沒有這麼誇張啊之媽啊這根本是神蹟聖光普照吧差點被閃瞎 (攝影者:何立文)
 
  沐浴在光芒中的我,想起了許多瑣碎的小事情。

  想起了我注視過的物體,比影子多。想起了自己對娛樂的重視,比辛苦多。想起了記下的正確定理,比嘗試的錯誤多。想起了人們的歷史中,記錄的光明永遠比黑暗多。

  想起了那些編織在回憶裡的事物,日子裡的光與影、生活中的樂與苦、他人口中的對與錯,我只看見了想看見的那一部份。

  想起了在習慣中的忘性與惰性,讓自己忘記了與歐凱特討論過的瓶子

  忘記了自己說出口的話:要以明暗去編織生命,指尖才能盈滿光彩。

   ※   ※   ※  

  身為一個異地人的我,就這樣走過了一些那展覽中提到的著名建築物,見識了些貼近當地科技知識與歷史的歐洲科博館,更接近了一些科學與科技在發展之前的原點;那些被人遺忘的眾多視角,總能讓我感到驚豔。

  上路之前的那些藉口,似乎在那時都有了力道。

  那年的旅程是結束了;有些始終揮之不去的念頭,卻在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後,得以繼續在心上被滋養著茁壯。

                             ~初稿寫於2009年秋;
                               修訂於2012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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