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來自社會有太多的他人觀感,我們不能控制。

  但是身為一個學生、勞工或者人,其實普遍存在的一種疑惑會是:我們到底有沒有選擇? 或者是這個社會(我們所處的環境)容不容許我們選擇「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這件事情。
  一直以來,我看到的很多人,他們在選擇時都說他們自己是沒有太多選擇的。塞爆的課程、勞碌的工作、家人的期待、外界的觀感、經濟的壓迫與自我的追求,往往都不能達到一種完美的平衡。
  在每個重要選擇的剎那,很多人都告訴我,他們是在受迫之下做的選擇,彷彿他們沒有選擇權,他們訴說著屈服於社會組織制度既定觀感的無奈。因為家人的期待,他們說他們因此選擇了他們能力所及的第一志願,能力所及的最好工作,他們的興趣不被考慮,自我無法實現;因為制度的要求,他們說他們自己系上課程的必選修、工作領域的負擔已經填滿了所有的時間,個人的喜好、自我的探尋就只能再等等;因為外界的觀感,他們說在每個外人前面,他們被要求扮演一種刻板印象,儘管大家都知道那個刻板印象不是他們自己的認同。
  儘管這種想法不切實際,但我比較想知道的是,這樣一種人有沒有生存的空間。為了對抗家人的期待,努力地說服家人的價值觀不要建立在「第一」就是一切之上;為了對抗系上的要求,努力地希望系上要求的課程能更有彈性,可以容忍學生有餘裕的時間發展個人其它方面的興趣;為了對抗外界的觀感,努力地想改變這社會加諸在他們身上的刻板印象。
  但如果這樣一種人存在,那他的人生一定非常辛苦;因為終其一生,他們的活力都被與外界奮戰這種事耗盡,直到最後才會發現在自己的人生中與喜歡事物相處的時間,仍舊少得可憐,在他們的眼中看見的仍然是外界的不公不義,他們為了對抗這種不公義仍然犧牲了自己的選擇權。而在他們有限的人生當中,他們可能享受不到由自己努力所種出的豐碩果實。
  但這並不是最為難的部分,最為難的是:無論選不選擇為自己的原則奮戰都好,有些人都不可避免地會在那些不那麼在意的次要原則上開始陽奉陰違;為了自己而開始出賣了部分的自己,一塊一塊地切割、抬價、或者丟棄。為了在自我的追求中適度符合家人的期待,他們必須有計畫地弄糟自己的實力,讓自己的實力恰好與自己的興趣相符(每個資優生都會遇到的家庭課題)。為了在自我的追求中適度符合世俗的要求,只好不按照既定規劃的時程走,把制度安排的時序亂調一通,以擠出時間來容納自我的興趣(每個在工作領域中劈腿的人都會面臨的合理困境)。為了在自我的追求中適度符合外界的觀感,只好一再地搞神秘,適度地隱蔽自己,讓自我處在一種隔閡之中,以便在外界的窺視下,仍能有一種活動的空間,這個曖昧不明的界線因此得以起了一種詭異的調和作用(每個同志都會承認的悲哀現實)。
  即便如此,這種人仍然不多見,因為他們自由到惹人厭,自由到一旦浮上台面,就會在組織制度中起了破壞性的作用。他們被允許生存的唯一前提就是,他們必須不被注意到,他們才因此可以在組織的默許之下選擇擁有自我。
  這樣的自我,是偷來的。無論他們用多麼昂貴或卑賤的價格出售了自己,在外人的眼中那都不會是他們應得的。因為在那些外人的完美眼中,靈魂本應無價,也一文不值。
  這些人因而被迫著不應存在;他們被要求著,即便他們存在了,他們也要克制自己不要對別人產生影響,就存在主義(也可能是我誤讀)而言,他們真的並不存在。
  但是,自我與群體,真的那麼不相容嗎?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不大清楚,所以我也回答不出來。
  只是我總覺得當中總有一些聲音被忽略了,那些聲音不只是老師、不只是學生、不只是父母子女、每個個人或他人,而是在整個制度下,我們都忽略了「人到底可不可以為自己的行為爭取選擇權」、「在他們的選擇下,外界能不能容忍他們有權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件事情?我看了許多的例子,尤其是如果「應該」、「必須」或「強制」這種帶著「預期性心理」的詞彙出現在某些空間時,都是在壓迫個人的自由與選擇。而那些壓迫的來由,都是源於不信任「做選擇」的人,「有能力」做出他們的選擇。所以組織制度他們選擇了處心積慮地來隱蔽這件事情:「不管各人的理由是什麼,聽來多麼實際或美好、膚淺或荒唐,他們都是、也必須用他們的人生來成全他們的選擇」,他們必須讓受控的人們不清楚他們在經營自我人生中所需付出的機會成本,然後來營造出一種合理的利潤計算方式(對那些組織而言)。
  我對這種狀況感到有些悲哀地好笑。悲哀的是,雙方基於各自的利益都必須處在一種藏頭縮腳的場合,好笑的是,大家明明也都看見了彼此藏頭縮腳的囧樣,然後心照不宣地繼續這樣做。
  儘管如此,「人都必須付出自己的人生來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件事情仍舊是很少被告知它的重要性。但我仍然選擇抱持著這樣天真的信念:在人們各自的人生中,他們總有一天會知道的,或許那時,他們就會開始正視自己的選擇,開始在他們的人生中,找尋自己能夠致志的環境與做出自我取捨的景況吧。
  在那之前,很多事情,說什麼都是徒然。

============
註:(2011/12/05)
  這篇文章本來只是隨筆,本來是關於兩年前發燒過的台大醫學生求學態度(洪蘭雞腿事件)的一些看法,但是因為寫到最後有點離題了,而且這事件也牽連到一位我相當尊敬的社會學老師,所以寫完後並不打算發表,覺得很多想法都是一點點,也不完整。可是很長,長到捨不得刪,怕忘記一些悸動的idea,當時只好轉回自己版上備忘。
  過了兩年,經歷了一些事情,開始盤算起合理的原則、薪水與假期,也不斷地繼續質疑過學界、境遇與自己,在種種的掙扎抱怨中又看到了這篇文章,又再遇見了一次自己。
  重新溫柔地觸碰著自己失落過的心靈,開始要做一些取捨。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WangOWa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